第二日一早,众人收拾妥当便动身前往琳琅。
临近中午便到了,琳琅城里处处张灯结彩,竟像过节一般,随便往一条街上一走,都能听到丝竹奏乐声袅袅,交织着回荡在空中,彰显着这座城的独特繁华。
慕飞白经常在外走动,也到过几次琳琅,阅历丰富,他看织梦好奇的目光,主动解释道:“这琳琅城又被称为美人城,如名字所言,别的没有就是盛产美人,传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娴妃就是琳琅人士,历朝历代,许多宫妃皆出自琳琅,琳琅世代如此,推崇选美,嗯……所以民风开放,风月盛行,闻名于世的三大风月场,琳琅就占了两个。”
看了一眼织梦,见她专注的看向自己,顿了顿又说道:“看这处处张灯结彩,该是又举办选美盛会了。”
有路人听闻笑着插话,“不错不错!这位公子说得不错,几位都是来观看花魁大会的吧!”那本地人也不觉生疏,自来熟的介绍,“哟,那你们可算来对了!这两天可是琳琅每两年才举办一次最盛大的花魁争夺大会了,明天可是重头戏,莺歌坊跟彩衣楼少不得又要斗上一斗,每年便是这两家最有看头了!啧啧,那场面真是风雅至极啊!”说完又意犹未尽似地笑着走开了。
“逐安,你看,我说来这来对了吧,赶上夺花魁了!”织梦第一次见这种盛会十分感兴趣。
“嗯,有缘得以一见。”
“那我们一同去逛逛?”慕飞白眼睛望着织梦。
他端庄得体的邀请,织梦却望向逐安没有说话,逐安察觉到她的目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,“去逛逛吧。”
“你不一起吗?”
“嗯,不了,方才进城时,我看到一批押送药材的车马想去看看,自幼学习岐黄之术,也别无他好,就只爱摆弄些草药,对风月盛事兴趣不大,就不去附庸了。”
两人心性相投,相处融洽,竟似旧友,她“哥哥”,“逐安”的满口乱叫,逐安都好脾气地答应。
她很想他一起去。
闻言织梦十分纠结,她同他商量道:“那明天夺魁比赛你同我一起去看嘛!好不好?”
见逐安点头,这才又雀跃起来,对慕飞白点点头,应了他的邀约。
“织梦就有劳慕公子照看了。”逐安拱手致意,转身走了。
慕公子有心相邀,外人在旁,反而尴尬,逐安这才借口离去,不过也不算假话,他并不醉心风月,确实对药材更感兴趣些。
连慕九躲没了影。
他方才匆匆一眼,凭着记忆寻去,走了一会才看到了那拉药材的马车停在了一间药铺门外,他仔细看了看药铺门上的牌匾,这才整理下衣袖进了店。
○
看着逐安远去,慕飞白风度翩翩的抬手相邀,“织梦姑娘,那我们走吧。”
织梦点点头,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逐安的背影……
不知怎么的,想起师父把她落下的时候,心里爬上一些失落。
她闷闷地跟上了慕飞白。
不过好在琳琅热闹非凡,很快就吸引了织梦的注意力。
琳琅街道宽整,处处张灯结彩,很多街道中间都挂满了灯笼彩带,人来人往,各式各样的坊间乐声靡靡,人影舞动间杯觥交错,盛世华城,整座城奢靡到了骨子里。
走了一会果然看到城中央有个圆形的小广场,各式茶楼酒楼也围着建了一圈,广场中央用多根立柱搭了一个露天的圆形高台,柱子高台边都堆放着各色鲜花,柱子上挂满了轻柔的纱幔,装点得十分雅致美观。
除了高台四周挤满了人,连周围的酒楼临窗雅间里也都坐了人。
台上已经有一白衣女子登台献唱,梳着精致的同心髻,浓妆艳抹,额点红色花钿,腰肢不盈一握,身姿亦是风情万种,怀中抱着琵琶,纤纤玉指拨动着琴弦,张口便是一段婉转动人的旋律,顿时博得满堂喝彩。
织梦看的津津有味,赞叹道:“这唱的十分精彩啊!”
慕飞白点点头应道:“嗯,确实不错,毕竟是美人城嘛!”
有眼尖的酒楼伙计见他们二人容貌气度不凡,特别是慕飞白衣着华丽,贵气逼人,赶紧殷勤的跑过来询问:“两位客官本店还有雅间一间,最后一间啦,视野特别好,你们看……”
慕飞白矜贵地点点头,酒楼伙计立马笑容满面的在前面带路。
“织梦姑娘,我们去坐着看,喝口茶?”
织梦点点头,其实她是有些饿了。
坐进了雅间,临窗看下去,果然可以清楚的看到高台上的表演,很是惬意,想必这些盛会在琳琅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商业规模了。
慕飞白要了一壶茶,伙计殷勤地点着头应了就要退下。
织梦见伙计要走了,有些着急,“喂!你都不用吃饭的吗?”
“啊?”
突然雅间里安静了一会,慕飞白反应过来哑然失笑,嘴角压不住地上扬,“抱歉抱歉,是在下疏忽了。小二,再上几份店里的招牌小菜和茶点!”
小伙计热情地应下,赶紧跑楼下厨房了。
雅间里,织梦瞪着他,“你在笑什么?”
“没有没有!”可是他的表情就是一副压抑不住的笑意。
织梦继续瞪着他,十分不相信:“眼睛都快笑没了,你还说没有!”
慕飞白赶紧压了压笑意,尽量认真严肃地说:“……当真没有!”
有这么一出,两人间的拘谨淡了不少。
这时,那高台上的白衣女子已经一曲唱罢,又是满堂喝彩,她抱着琵琶屈膝行礼致谢下了台。
不一会又登上来一个身穿浅色劲装的女子,墨发干净利落的束起,容貌清丽,手里握着一把长剑,倒是颇为利落英气。
“咦?还有舞剑表演?这琳琅的花魁们当真是多才多艺!”织梦好奇的看着台下那人。
果然那女子行了礼,就在高台舞起了剑,剑势并不足,但胜在行云流水,倒是颇具观赏性。
○
逐安从那间药铺出来,手中便多了几副药包。
信步而行,准备找个地方好好处理一下刚买的药材。
突然他目光落在小巷墙边的地上,那里有一连串断断续续的血迹,像是有个身受重伤流着血的人扶着墙从这里走了过去。
他走过去蹲下身子,伸出手摸了摸,尚有余温,是刚留下不久的。
他寻着血迹,往巷子深处走去,那血迹断断续续的,最后停在了一间旧宅门口。
那人在这里面?
仿佛为了证实他的猜想,那破败的旧宅里面传来了几声剧烈的咳嗽。
逐安打量着这间宅子,宅子不算大,应该是多年没人居住打理了,墙面斑驳不堪,台阶上也长满了杂草,破损的大门虚掩着。
里面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还间接伴着呕血声,他也顾不上纠结是不是私闯别人的家宅了,推开了虚掩的大门,进了内宅。
庭院早已经荒废了,杂草丛生都快没过小腿,只有一条很隐蔽的小路通向里屋,说是路其实不过是几块坑坑洼洼垫脚的小石板。
他踏着走了过去,里屋空空荡荡的,房顶也塌了一角,很是落魄。看向咳嗽声方向,一个浑身褴褛,蓬头垢面的人佝偻着身子靠在墙角捂着嘴不停咳嗽,有血从脏兮兮的指缝里留下来,这么瞧着像是个乞丐。
听到他咳的厉害,逐安赶紧过去想替他诊断下病况。
察觉到有人靠近,那乞丐十分警觉地抬起头,身子往后缩了一点,手里攥着一把匕首,眼神警惕而凶狠。
见吓到他了,逐安停下脚步,站在原地客客气气地拱手行礼,也没因为他是个乞丐就轻视怠慢,语气越发温和。
“不好意思吓到你了,在下是一名医师,看你咳得厉害,想必病的很重,我可以帮你看一下。”
那乞丐依旧警惕地看着他,匕首收了一点,低声说道:“我只是一个下贱的……乞丐,请不起大夫。”
逐安保持着温和的笑,耐心地解释: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同样为人,哪有贵贱之分?我并非为了钱财,你病得很重需要帮助。”
说完,逐安抬起了一只手递过去摊开了手掌,认真温和地看着他。
“你可以相信我。”
乞丐又咳嗽起来,想必也觉得自己身体状况十分糟糕,沉默地收起了匕首,望着逐安。
如同阿尧说的一样,逐安的气质像是修行多年的老禅师,温润如玉,总会让人觉得十分安心。
看着那双温和的眸子,片刻后,他递了只脏兮兮的手搭在逐安手上,算是表示信任了。
逐安温和地反握住了他的手,右手搭上他的手腕。
那乞丐看着他,迟疑片刻,故意用脏兮兮的手抓了下逐安的衣袖,留下一个黑糊糊的脏手印。
带着些试探。
逐安神色不变,看着这个手印也是温和地笑着,并不在意。
乞丐见他丝毫没有一丝恼怒的神色,也没有装做没看到,态度自然随和,不似作伪。果然如他所言,王侯富贵,商贾走卒,平民乞丐的性命在他看来都一样,没有贵贱之分。
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医师。
乞丐扭过头去,不再与他对视,低声道了句:“谢谢。”
逐安闻言回以温和一笑,轻轻放下了他的手臂,又检查了一番他的身体,“你肋骨错位两根,肺腑里有淤血,浑身淤青遍布,不知为何所伤?”
乞丐随口回道:“偷人东西被打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,你在此稍等片刻,我去去就回。”
乞丐看着他匆匆走出门消失不见,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,果然,这些人的话都不可信,嘴上说着没区别不嫌弃,一听他是因为偷东西被打肯定就生了顾虑,惧怕被他牵连,赶紧找借口跑了。
廉价的同情啊,不值一提。
他又靠着墙剧烈咳嗽了起来。
○
片刻后,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逐安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,脸色忽明忽暗。
逐安抱着一个小药罐,里面装着他买药的时候借了药铺的厨房熬好的汤药,还买了布巾跟一些吃食,一并抱在手里拿了回来。
他似乎没注意到乞丐不自然的神色,又或许是猜到了也闭口不提,在杂草堆严严实实的遮挡下翻找到一口地井。
丢了只缺了一块的木桶下去,拎上来一桶飘着枯叶但还算干净的水。
仿佛跟他是认识很久的朋友,他自然地笑着开口:“万幸,这宅子看着荒废了许久,没想到这口井还没有干。”
端着回到乞丐面前,打湿了一块帕子递过去,温言道:“擦一擦脸吧。”
乞丐沉默地接过湿帕子,擦洗干净脸跟脖颈,雪白的帕子已经变得脏兮兮的。
不过那满脸脏污之下,藏着一张清秀的脸,年纪并不大。逐安帮着他又把乱蓬蓬的头发整理了一下,仿佛换了个人,气质瞬间就不同了,虽然还是衣衫褴褛,但精神了许多。
逐安拿回布巾,又在水中清洗之后递过去,示意他擦擦手。
等他擦好了手,逐安拿起那只小药罐倒了一碗药让他喝下。
乞丐觉得肺腑间松快了不少,不再频繁的想咳嗽了。
他有些后悔,方才那恶意的揣测,真是够了。
逐安见他喝完,拿起一个饼递了过去,又在他手边放了一小碗清水,然后动手细致地处理他身上的伤口。
逐安语气温和地开口:“先吃点东西吧。嗯……容我啰嗦几句,偷窃有损品性,着实不是长久之道。不过要是世道安康,人人都能吃饱穿暖,又怎么会有无家可归的人,又怎会去冒险去偷窃,不过是为了勉强生活罢了。不过终归是不好的,你看你这次被打伤,下一次可能就会因此丧了命。我看你五官端正,身体也尚有气力,待我将你的伤医治好,你好好谋份差使,讨个生活也是好的。若是实在没有去处,你可以到樊州城东边的忘忧山去,我师傅在那隐居,生活虽然清苦了些,但山上都是自给自足,种种地温饱还是足够的,你可以留在那帮帮忙,跑跑腿,也算安定。”
乞丐眼睛有些发烫,他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饼,突然问道:“这世道飘零,前日里朱门显赫,明日就会饥寒流落,时常有无辜百姓身陷牢狱,达官显贵仗势欺人!朱门里歌舞升平,寒路上却尽是冻死饿殍,流浪乞儿。你今天救我一人,明天又救别人,能救的过来吗?”
逐安手中动作顿了顿,坦然地答道:“我只是一名医师,救死扶伤罢了,而非救世之人,我只能医治身体,并不能医治乱世。”
他又继续着手中动作,目光坚定而温柔,“我从未想过要去救所有人,想着要救多少人,但若我有能力,自是能救一个便是一个。”
乞丐闻言一颤,然后低头啃着饼子。
只是,他肩膀颤抖的越来越厉害,鼻尖也酸的厉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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